原文：【120228-短篇】做我最后一天的女朋友（TaeSsic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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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itcn53719



（上） 


「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金太妍坐在玄关绑好了运动鞋的鞋带，走出门的同时丢下了一句响应：「最近比较忙，可能下个月吧。」

短暂的和家人度过了两天假日，走出大门的时候太妍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和家人有相处上的问题，而是她们总不肯放弃要她结婚的念头。

她没有说不结婚呀──只是对象，很久以前就订好了而已。

想到这里，金太妍戴上连帽外套的帽子，不想被月台上的路人以为自己在傻笑。


『下午一点到首尔，记得开车来接我』

『知道了，老板！』

李顺圭关掉了手机屏幕扔到沙发上，捧着色拉坐回了计算机前：「崔秀英，要是我待会没破关，下午一点帮我去车站接太妍！」

崔秀英嘴里咬着牙刷，含糊不清的从浴室应声，梳洗完之后才问：「太妍回老家去啦？Ssica呢？」

「Ssica当然不可能跟着去啊，你睡傻啦？而且她这礼拜好像忙着弄展览，飞到巴黎还是哪里去了吧。」

秀英伸了个懒腰从后方抱住顺圭，用撒娇似的语气说：「真好，你家人完全拿你没办法。」

顺圭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她推开，觉得应付这么个庞然大物的撒娇很有负担。


李顺圭和金太妍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两人读的都是计算机方面的专业，在同一个商场打工，个性相近的两个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身高相近的关系──这是后来Jessica加注的。

总之毕业后，她们说好到同一间网络游戏公司应征，也顺利的都录取了，一个在软件部门，一个在广告部门。

软件部觉得被一群不懂计算机程序运作的人指使画脚很窝囊，广告部也觉得对方不肯配合销售策略，因此这两个部门一直以来都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

这种状况直到金太妍和李顺圭加入公司之后才有逐渐好转的迹象，同为计算机专门毕业，金太妍比其它人更了解软件方面可能遇到的难处，加上和李顺圭的私交，很快就升了组长。

所以经常被指手画脚的顺圭总是叫太妍「老板」，Jessica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老板娘」。
 

Jessica──郑秀妍是金太妍的情人，两人交往的时间只比李顺圭和秀英短上三个月，在美国读大学Tiffany和崔秀英是同一个教会（是的，同性恋教会）的教友，而某一个星期天李顺圭为了接迷路的金太妍而错过了礼拜的时间，硬把她一起带到了教会，遇见了同样心不甘情不愿被Tiffany拖到了教会的Jessica。

于是两个无神论者为了消磨等待自家好友做礼拜的时间，一起到咖啡厅待了两个小时──甚至有点舍不得走，再后来，似乎也很顺理成章的，她们便在一起了。

Tiffany总是很哀怨的说：「为什么我的Jessi会看上那个闷骚鬼？」

而只有李顺圭知道其实Tiffany并不只是因为好友被抢走而感到寂寞。


「这里这里！」

太妍一出车站便看见了在人群中特别醒目的秀英，笑着搭上了车：「李Sunny又打了通宵的电动？」

秀英摇摇头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不，我昨晚没让她睡，所以她早上起来在赶进度。」

「你们太放纵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就老实说你是羡慕吧，Ssica不在，很～寂～寞～吧～」

太妍转过头忽略秀英得意的调侃，稍微有点被说中心事。

比起三不五时就得加班的太妍，身为服装设计师的Jessica的工作显的清闲许多，代价就是忙起来的时候根本连家都回不了，遑论有时还得出国举办些服装展售会。

即使这样，她们的感情还是一直都很稳定的。

况且Jessica的公司已经答应她，这一次展览结束后就让她常驻韩国，不必再负责和英语系国家接洽的工作。

「你家人怎么说？」停红灯的间隙，秀英想到了好友这次回家似乎是为了解决一件人生大事──这两人跌破所有亲朋好友的眼镜，决定要在年底步入结婚礼堂。

太妍摇摇头，表情变得有些黯淡。

她从来没有和家人讨论过自己的性向问题，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是为了往后的日子着想，也避免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家人能够协助她完成安排好的一切，太妍还是选择和家人坦白。

她一向考虑的很多，并非悲观，她只是觉得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一天她走在路上被酒醉的汽车驾驶撞上了，自己的情人是否能够得到应有的照顾？

她不希望那些受益人写着郑秀妍的保险契约最后成了废纸。

结果就是鸡飞狗跳的闹了一次家庭革命。

太妍的双亲都和她一样，有着隐忍坚毅的个性，她的妈妈第一次听到她出柜时，即使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勉力维持着冷静的态度听她解释。

在她表明了打算和一个女人结婚的想法时，她的爸爸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的离开，妈妈则是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爸的想法，我们彼此好好思考一下吧。」

经历了几次冷战和困难的沟通，太妍觉得家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况应该不会再有所改善了，即使和她预期的相差甚远，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状态。

 
和太妍相反，Jessica住在美国的家人思想一向开放，听到自己的女儿和女人交往也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只是好奇的非得让Jessica把她带回美国「见家长」，宣布结婚的消息之后，太妍也和Jessica一起去了美国两次，都得到了不错的反应。

而李顺圭则是早在和第一个女朋友交往的时候就和家人出柜了，反正没人奈何的了她，一干亲戚除了叹息以外都处于放弃状态，最近几年已经不再试图说服她「转直」了。

至于全家都是虔诚教徒的秀英，也在拜托教会的牧师和双亲来个深度的开导交流之后，顺利的将李顺圭带回去见家长──除了对她不信教的这点颇有微词之外，李顺圭在崔家还是挺受欢迎的。



「郑秀妍，和我结婚好吗？」

两个月前太妍捧着绒布盒子装的钻戒，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喷水池旁对她求婚时，她的反应就像所有连续剧里的女主角一般，不可置信的用手掩住嘴巴，巨大的幸福感直击泪腺，她哭到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拼了命的点头。

可是现在，一连串的沟通不良搞的她身心俱疲，从开始和金太妍交往以来，她从没感受过这么无奈的压力。

结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呢？

Jessica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回头。


「取消婚约就好了，你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当情人啊。」Yuri拎着啤酒罐，一派轻松。

「哪有那么简单？」

「在我看来就是那么简单──我甚至觉得你不应该继续和她在一起。」

Jessica皱起眉头，略带恼怒的看向Yuri，却无法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瞧，她不愿意牺牲一次加班的时间陪你挑婚纱，她的家人对你冷嘲热讽，而她甚至无法开车带你到郊外散心──因为她会迷路。」Yuri看似戏谑的说着，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

「很可笑不是吗？她爱你吗？Ssica，你知道你不需要为了一个爱你远不比你爱她来的深的人做到如此地步，你应该是公主，你该被捧在手心里疼宠。」

Jessica低头回避Yuri的目光，她其实知道Yuri一直在追求自己，她不应该和她单独约会，讨论自己和未婚妻之间的矛盾。

这会让她有机可趁。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有点动摇了，这是不应该的。

「但我爱她。」Jessica忍住突如其来的鼻酸，低声说着。

Yuri摊开手，见好就收，不需要将对方逼到走投无路。

「你知道的，我只是认为你可以活的更自由。」按着Jessica的肩膀诚恳的说完这句话，Yuri便站起身来，递出自己的车钥匙：「偶尔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体验，你会对自己了解更多。」

忽略Yuri的话中话，Jessica一把抢过钥匙，嚣张的抬起头来大步往驾驶座走去：「你等一下可别吐了！」

 

（下） 

生死一线之际，她只想到了金太妍──她不在乎她们还有多少尚未实践的约定，但是她舍不得金太妍难过。

Jessica醒来的时候，望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身旁空无一人，她吃力的转头，发现手背上插着软针，管线的另一端连着一袋透明无色的点滴，大概是葡萄糖或生理食盐水吧，她猜。

破碎的记忆一段段涌入脑海，她想起来，那一天跑去找Yuri诉苦，为了宣泄那股难言的郁闷，她竟然在喝完酒后开着Yuri的车到郊区狂飙，然后…她不记得了。

但是很容易猜想，八成撞上了什么或被什么撞了。

Jessica突然反应过来，Yuri呢？

她艰辛的转动脖子，在床头找到呼叫铃，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按下去。

第一个赶过来的不是护士，是Yuri，手上还缠着绷带，表情又惊又喜。

「对不起，真的…」Jessica开口道歉，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哑的可怕──她到底昏迷几天了？

Yuri苦笑，按动遥控让床的上半部升起，倒了杯水贴到Jessica嘴唇边。

「你昏迷了五天…中间曾经有醒来过一次，至少我们以为你是醒了。」Yuri放下水杯，拉出病人专用的餐桌，从保温瓶里面倒了一碗白粥放上。

「你一直在喊金太妍…至于内容，等她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吧。」Yuri看她虽然动作慢了些，却勉强可以自行进食，干脆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关上房门前又探头进来说了一句：「对了，帮我跟她说，粥很好吃，谢了！」

Jessica无言…Yuri竟然无耻到连病人的食物都要抢…

 
等护士进来做了一些检查后，Jessica重新躺下，所以金太妍接到通知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仍在熟睡中的Jessica。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拉出她没有插针的细瘦手掌轻轻握着。

Jessica中途醒来的那一次，连眼睛都没有张开，说话却异常清晰：「金太妍，不要哭，我没事。」

当时只有受到轻伤的Yuri就坐在身边，愣了好一阵子才沉重的叹了口气，总算放下了。

「郑秀妍，醒醒。」向护士确认过没有大碍后，金太妍轻抚着Jessica的脸把她叫醒，满眼的泪水。

「郑秀妍，我不要你做我女朋友了。」看到Jessica睁眼，金太妍觉得自己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

Jessica浑沌不明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金太妍脸颊上的两道泪痕。

她在说什么？

随着积蓄在眼眶的泪水流出，金太妍眼里Jessica的脸变得清晰许多，她用尽了力气握住她的手，甚至不怕她疼，「郑秀妍，我不要你做我女朋友了。」

「等你出院，我们马上结婚──我全部都准备好了。我要在配偶栏填上你的名字，向所有的神明宣誓一辈子和你祸福与共，用戒指和婚书作为证明，你将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和我携手一生的伴侣。」

她不希望再经历一次，但若真有意外，要她像五天前那样守在急救病房外什么都不做，她会疯掉的──明明她是郑秀妍最为亲密无间的Partner，却连签名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和所有前来探望的朋友一样，无措的等待她的家人从美国赶来。

最令她难以忍受的，不是有可能永远失去郑秀妍，而是她生命中最为珍贵且唯一的伴侣躺在急救室、命悬一线时，她除了祈祷以外什么事情也办不到。

「我们爱的这么辛苦，值得一个被慎重对待的婚礼，一个足以使我们骄傲的身份，我…」金太妍突然止了声，再说不下去。

Jessica艰难而执拗的撑起身子，用连着点滴管线的那只手勾起金太妍的下巴，用自己苍白的双唇覆上她颤抖着的嘴唇。

『金太妍，不要哭，我没事。』Jessica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每一次都紧紧的贴上、深深的滑过，像是要借着吻洗去她的脆弱一样。

直到自己的嘴唇恢复血色、唇齿间不再尝到咸味，Jessica才停下来，拉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用依然干哑的嗓音说：「不要哭，再哭我不嫁你了。」

金太妍眼睛一眨又掉下泪来，平时从容稳定的人难得满脸惊惶，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固执的说：「没关系，我嫁你。」


 
庄严的音乐里，金太妍低垂着头率先站上了红毯，长长的裙摆如波浪般往后扩散，金太妍抬起头望向右方，繁复华丽的发饰压的她颈子生疼。

黄昏下Jessica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向她走来，将没有持花的手放上她的掌心，紧紧扣住。


现在，她们可以凭着这一纸国外的婚书，一起规划两个人的未来，在保险受益人的姓名栏填上对方的名字，购买的房产可以登记在两人的名下。

即使这只是一个在国内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仪式，带给她们以及所有亲朋好友的意义却是那么不同。

向家人和社会说，她们是名正言顺的伴侣，她们的爱情和所有受到法律庇护的男女一样坚定深刻，无名指上那一圈金属，用意并不在束缚对方，而是宣示爱情的印记。





蜜月度完之后，金太妍在回国的飞机上小声说：「秀妍，其实我和我们爸妈都说好了，在你昏迷的那段期间。」

「说好什么？」Jessica一脸困惑。

「那个，婚礼办完，你就变金家人了。」金太妍眼神闪烁，下意识的把飞机毯拉高。

Jessica皱起眉头，隐隐约约感到一股异样，「…什么意思？」

「没关系你不需要改姓。」

「金太妍你讨打？到底说什么？」

「呃，来你先签个名吧我不会坑你的。」

「这什么东西？」

「领养证明书。」金太妍将纸笔塞到Jessica的手中，迅速的转过身。

还没仔细看清楚手上那张纸，Jessica就被这入耳的单字给吓傻了，「……你？领养…我？」

「当然不是，你看清楚，上面是我爸妈的名字。」金太妍把脸藏在毯子后方，努力将身子缩成一团…她看到Jessica额角跳动的青筋了。

Jessica揉了揉额头，「…………金太妍，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是啊，」金太妍小心翼翼又有些得意，「这样子，对于我们比较有保障嘛。」

「那我们干麻飞到加拿大办婚礼？你知道为了这一场婚礼我们花了多少钱…」Jessica非常不解，一向务实又缺乏浪漫神经的金太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场远度重洋的婚礼可是花掉了她们准备买房子的头期款，金太妍每天加班加到凌晨才赚回来的。

「…披上白纱站在教堂里，牵着爱人的手交换戒指什么的，不是每个女人从小到大的梦想吗？」金太妍仍然躲在毯子后面，伸出手指搔搔头说：「我们在一起…注定得不到大众的祝福，钱可以再赚嘛，我不想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错失那些对其他人而言相对容易达到的梦想嘛。」

Jessica瞪着太妍，视线渐渐模糊，她伸出手将太妍拉过来，埋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声音有些哽咽：「傻子。」

和你相守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了，真是笨蛋。